【moshi cup live show 2010年度盛典之9月深圳鵬城紅糖罐】

昨夜我們談起了曾淑勤

── 文/邱大立


9月4日晚,我沒有讓李以健失望,準時到了深圳黃貝路的紅糖罐,準備看moshi cup live show的年度盛典第一場演出。巧的是,隔壁竟然是海豐人民政府駐深圳辦事處,我把這一情況發短信彙報五條人主唱阿茂,他沒回。當晚他們在廣州小洲村也演出,估計他正忙著和死黨們喝著呢。

演出前,我和接待員克拉拉聊天。這妹妹好健談啊,無比活潑,怎麼看也不像台灣小女生,我看她的面相甚至斷定她前世絕對是天津人。不過我還是沒忍心告訴她我的心底話。克拉拉執意要送我一張專輯,是一個叫小彭的台灣歌手。唱片側標上寫著這樣的推薦詞,“如果你熬得過前三首不停轟炸的耶穌、天主,接下來的音樂將帶你聽見海洋,走進主應許的青草地。”我猜測,歌手應該是基督徒。但我還是膽膽大的告訴克拉拉,我有個很要命的習慣,對歌手的嗓音質感極度挑剔,入不了耳的可能一輩子也不會被打動。克拉拉說今晚演出的四個人各有來頭,一個是馬來西亞人,一個是台灣人,一個是大陸人,一個是在大陸生活了好多年的台灣人。我告訴她,那麼這種音樂的風格應該叫四不像。正說著,走進一幫提著樂器的人,克拉拉一一向我介紹,其中之一正是小彭。我沒想到易桀齊也來了,他非常謙遜的和我打招呼,根本不像一個已出道10年的歌手。在和小彭聊天的過程中,我吃驚的知道,他竟然是前瓦窯坑樂團成員(我心中暗喜,今晚真的沒有白來)。小彭問我想在他的唱片裡聽到甚麼樣的音樂,我說希望有一些陰暗的東西。他把他的唱片放下,說那還是算了,他的音樂很陽光。他說陽光裡其實也有黑暗的東西,黑暗到極點,反而是一種光亮了。我說那應該是Black of White。他在說起瓦窯坑歲月的段子時,我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他說瓦窯坑的歷史只有一年半,組團很快,錄音很快,巡演很快,去歐洲演出很快,解散也很快。小彭說瓦窯坑組團時的確很爽,但那種音樂給人帶來的感覺太沈重了,他邊說邊邊用雙手比劃著,我能感覺到他依然沒有從瓦窯坑那段臨暗的日子裡徹底緩過勁來。他說在瓦窯坑樂團是他磨練吹口琴感覺很重要的一段日子。小彭似乎看穿了我對瓦窯坑的情意結,他說要不一會演出時他可以為我吹一段臨暗的口琴。我心中又一次暗喜,便宜越來越大了。我讓小彭在送我的他專輯上簽名,我本來陰險的想讓小彭簽“臨暗後的小彭”,結果他沒有就範,他‘別有用心’的在專輯的名字 “小彭+他們”後面填上“+邱大哥”,我明白,他也希望我可以成為他們一伙的了。小彭說他是一個基督徒,這張專輯裡收錄的都是流傳了幾十或幾百年的歌曲,以前是別人的作品,但現在是他的音樂,他用自己的方式讓這些歌曲重新生長。他說他把一首重新演繹過的《加略山的愛》給原作者冉懋恩老師聽時,冉懋恩完全聽不出是自己的作品,直到小彭唱出歌詞時,他才認出來。他說《因相愛》這張專輯錄音時間非常短,短到我不敢相信。他讓我保證不對任何人說,然後告訴我……我很欣賞他和他的樂團對音樂保持著這樣自然的態度。我告訴他,我認識的一支內地樂隊很多年前錄一張專輯時也是花了這麼短的時間。

而當易桀齊的經紀人葉樹賢遞名片給我時,我終於明白了克拉拉說你看到他的名字時一定會想起一個人。我問葉樹賢你是不是葉樹茵的表弟,他笑著問答說他是葉樹茵的堂兄。我說葉樹茵是我記憶中一個非常深刻的歌手,但這幾年好像沒有新作了。他說葉樹茵現在很享受生活,對出唱片不是太熱衷。他還告訴我他也曾經是曾淑勤的經紀人,我聽到這個消息差點觸電。我告訴他我是從曾淑勤1988年1月點將唱片發表的第一張專輯《後浪》開始就喜歡她的,21年前,廣州歌手陳汝佳曾經翻唱過她的成名曲《你有甚麼樣的苦》。去年6月曾淑勤到南京舉行演唱會時,我剛好要去香港看林一峰演唱會,所以錯過了,太遺憾了,我兩個月前在網上看到曾淑勤在南京演出的視頻,發現她的歌聲還是那麼從容,《花蓮的雲常漂在他心上》、《在耶利桑那》、《茉莉花的日子》、《四方》,太厲害了,希望她還有機會再來內地開唱。我本來告訴克拉拉我10點就要撤,趕10點半回廣州的末班車,但看這架勢,估計當晚八成是回不去了。葉樹賢說曾淑勤現在創作了二十多首新歌,但還沒發表。我期盼著這張新專輯會早日出生。我告訴葉樹賢20年前,我在安徽家鄉服裝廠看大門時,是怎麼和同事半夜曠工坐船去南京買到了曾淑勤的《一個人游遊蕩蕩》的錄音帶。葉樹賢說,如果曾淑勤聽到這個故事,一定會哭的。

小彭開場了,傳來的第一串音符真的竟然是《臨暗》裡的口琴。我們停止了交談,我坐在第一排的空地上,希望那段口琴可以停留得久一點。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可以聽出它的出處,在30秒的口琴後,應該是這樣一段生祥的歌,“臨暗,收工,一個人行,佇都市 ,捱目珠吊吊頭顱冇冇,蓋像自家已經,灰飛腦散……” 在又一個失神走志的傍晚,一個個收工的我們何嘗不是《臨暗》歌中的主角,一個人走在都市的浪蕩人潮裡,“眼珠吊垂,頭顱虛脹”,幾近魂飛魄散。可是小彭樸素的歌聲及時的暫停了我灰暗的想象。“有回我與主偕行,寒冬已去,春臨大地,但人世上,仍有荊棘。”臨暗的口琴手現在在自己的音樂裡很少吹口琴,他現在彈吉他。谷僳是蘭州人,他的滑音吉他真的很美,還是齊秦識貨啊。小彭說今晚是Edward的生日,於是他帶領大家一起唱生日歌,是他新編的曲,儘管有點難度,但我們還是勝任了。小彭即興編歌的本領真是大啊,他讓女觀眾當場選Edward做男朋友,好像女同胞們都很靦腆。小彭於是唱道,“你們都不選他,我好難過啊……”這算哪門子生日祝願歌啊。但在隨後的有奬搶答環節中,女同胞們一反剛才的靦腆,完全性情大變,勢如下山餓虎,將摩仕的一個個大奬收入囊中。

這真是一個重財輕色的時代啊!


小彭與他的樂團玩了幾首歌後,嘉賓易桀齊就上場了。這是甚麼樣的陣容啊——主唱是給梁靜茹、張學友、張惠妹寫歌的易桀齊,口琴手是前瓦窯坑成員彭家熙,吉他手是齊秦現在的樂手谷僳,手鼓手是羅思容《每日》專輯錄音統籌的拉登(呂岳寰)——太詭異的一個組合了。易桀齊說他給不少歌手寫過歌,梁靜茹、張學友、張惠妹、周華健、劉若英,他說寫歌寫了12年,賣的歌多了,累了,就沒時間想自己的事了。他說2000年寫給梁靜茹《勇氣》專輯裡的《半個月亮》算是他第一階段的作品,接著他就唱出了這首歌。”我這裡半個月亮,你那裡是不是也一樣,我離開的時候,碰巧是晚上,你手指天上說,想我就看它。“我非常吃驚,在 10年前,他就寫出了這樣主流中的非主流,雖然是大路情歌,但易桀齊的表達卻是那麼獨特,在情的殘破中,藏著的是愛的傷逝。他的歌聲很簡約,沒有多餘的添加劑。在這個需求味精大過食物本身的時代,我明白這樣的歌聲永遠會冷場的。但是奇怪的是,梁靜茹2009年大賣專輯《別再為他流淚》的同名主打歌也是他作曲。在第二階段,易桀齊唱了他為伊能靜寫的《你是我的幸福嗎》。不知道紅糖罐當晚的觀眾中,有多少人知道伊能靜。在第三階段,易桀齊唱了2007年他為張學友寫的《好久不見》,他一定想不到,3年前我曾經寫過這張專輯的碟評。易桀齊的歌詞經常從最生活化的口語過渡到最詩意的想象,“曾經我打聽過,你最近的生活,忙碌工作之餘是否有運動,我希望是一片雲朵,飄到你的天空,安安靜靜地望著你是否快樂。”我想,凡俗生活裡每一個感性的人都可能會流淌過這樣的想像,想像今天和昨日的不同,想像有從前的掛念總好過將來的塵封,想像也許有一天還會和一張熟透的臉孔再相逢。

有一天,當這個感性的人找到歌的時候,他就成為了一位音樂的創作者和詮釋者。

易桀齊還說了這樣一個故事。他說以前在北京生活了4年,那時李宗盛請了一位四川的阿姨給公司做飯。他說沈阿姨人非常好,她說如果他離開北京,她也會離開的。他說現在好想念阿姨。他用馬來語唱了一首歌,他想用這首歌告訴沈阿姨他很愛她,但怕她不好意思,所以他想到用馬來語來唱。他說現在非常想念她,但不知道怎麼找到她。

在去吃大排檔的車上,易桀齊說起他今年夏天在馬來西亞舉行過一場為孤兒院殘障失學兒童籌款的演唱會(我後來在網上得知這場演唱會的主題叫“買冰激凌給你”,今年3月,他還在吉隆坡舉行了2場演唱會,呼吁大家一起守衛並綠化這岌岌可危的地球)。很高興看到這樣充滿愛心的歌手可以用他們微小的歌曲去啓發人們,用它們創造出一個個微笑的理由。他還說03年曾經寫過一首歌也叫《千里之外》,比周傑倫的同名歌(收錄於2006年9月的《依然范特西》專輯)發表得要早,但是遭致了一些網友的惡罵。他們覺得是易桀齊模仿周董。

“我非常奇怪的是,那些小朋友都沒見過我,為甚麼要讓我去死呢?”

我無語面對易桀齊善良的困惑,音樂到底可以糾正我們的多少陋習,一首歌究竟可以拯救多少個人的內心?我也常常被這些絕望的問題困住。但我相信無論是悲傷、壓抑還是困惑,應該都是成長的一個個小小驛站。我也相信當易桀齊唱著《生時間的氣》、《幸運的我們》時,他已走出了又一個小小的陰影或驛站,“我這樣濕了多久眼眶,有甚麼不能原諒,不想原諒,因為我的愛,一如既往。”

凌晨,在皇崗一個狹窄雜亂的城中村巷子裡,我和moshi cup 2010深圳場的幾位歌王還有他們的朋友一起共進夜宵。樓上住戶的臟水淋到了我們大排檔的桌子旁,我們不介意,微笑著換了一張桌子;老闆提醒我們的樂器擋住了出租樓出入的大門,我們不介意,微笑著調整樂器的位置;宵夜沒有大魚大肉,我們不介意,微笑著嚼花生米;因為有小彭超級無敵的寶島新移民故事,因為有克拉拉永遠爽朗如銀鈴的笑聲,因為音樂背後的故事永遠在四方。

第二天在回廣州的火車上,李以健短信問我昨晚收獲大嗎。我說我聽到了很多故事,我不是去看演出,而是去參加故事會的。晚上,阿茂終於回短信,他說4號晚上楊波等友去玩,後來喝高了,忘了回我短信。

一切都在我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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